约翰·卡朋特,美国恐怖片大师,B级片大师。他指导的影片风格凛冽,类型突出,往往黑暗、阴冷同时又带着些冷幽默色彩。他善于营造恐怖、神秘气氛,制造心理恐惧,不靠传统一惊一乍威胁观众,而是以慢热的方式,引君入瓮,逐渐撕裂其心理防线。技惊四射的《血溅十三号警署》为B级电影缔造出一种全新的流行风格,1979年《万圣节》的重磅推出,则彻底奠定了卡朋特在恐怖片领域无可撼动的大师地位。
被中国影迷翻看度最高的《怪形》,凭借压迫的氛围营造,前无古人的特效模型,炸天的剧本故事,被科幻迷称为电影史上最伟大的第三类接触型恐怖片。他的《天魔回魂》《战栗黑洞》更是轻松挤进影史百大恐怖惊悚片排名。除了对于特技效果的偏执追求,约翰·卡朋特的影片在意识形态上也极为左倾,其影片常以解构主义的方式呈现社会现实的另一面。他最具反抗性的影片,当属1988年上映的电影《极度空间》(They Live)。
《极度空间》以自雷•尼尔森的小说《早晨8点钟》为基础改编,故事涉及外星人对地球和人类的潜在控制。千万不要以为这和美国50年代兴起的,类似于《天外魔花》等入侵题材的电影,它表现的不再是对东方对西方渗透的恐惧和担忧,而是如《1984》式的对集权以及对消费主义的反讽和宣泄。
《极度空间》讲述了这样一个荒诞、喜剧,又恐怖的故事。男主角失业在街上游荡,到处是为找工作而忧愁的底层人民。
他凭借强壮的身体在工地找了份临时工。在黑人朋友的帮助下,去到教堂边的临时聚集地休息。
一晚,警察系统,暴力机关,搜查了教堂,抓走了神父和相关人员,接搜查之名推平了整个底层流浪人群聚集地。
贪小便宜的男主角去到已经人去楼空的教堂,发现了几大箱的盒子,打开一看居然只是一些墨镜。他失望的拿走一副,可当他带上墨镜的时候,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变化。
那些琳琅满目的广告、杂志和商品在墨镜的透视下全都改变了模样。到处写着“服从”、“消费”、“占有”、“工作”等醒目的字样。更可怕的是,路上的部分行人,在墨镜的透视下,露处原形,原来他们根本不是人类,而是外星生物。
他们通过带着手腕上的名贵手表相互联系,利用警察系统控制,消除发现这一秘密的“叛军”。
故事顿时进入到有趣的激烈冲突中。《极度空间》为带上墨镜的男主角安排了两幕“大逆不道”,且违反常规的戏。一场是,带上墨镜,情绪亢奋,流着不安分血脉的男主角,打晕了前来捉拿他的警察,然后带着武器去到银行,对外星人类大开杀戒。
墨镜之下,似乎所有的上流阶层都是外星生物,那些穿戴富足的人都被定义为非人类,或者异化后的人类。
教堂的墙壁上,写着警醒的语句:They Live, We Sleep (他们无所不在,我们沉睡不醒)。
《极度空间》用夸张和富有想象力的故事隐喻了集权的控制手段和方式。影片中,电视的作用极为重要。80年代末,正是电视崛起的时代,《娱乐至死》《消费社会》《电视》,麦克卢汉的媒介论大行其道,都在关注电视这个新兴媒介对于人类和社会的影响。在影片《极度空间》中,电视成为了洗脑的工具,同时也是这群反抗者揭露真相的传播渠道。
但控制着传播权的外星生物,对此严加看管,异常重视。第三幕高潮,主角一行人来到了外星生物的总部,其中电视媒体部占据了相当大的空间。而最后男主角也通过摧毁电视信号发射器,揭露了“真相”,让所有外星人在人类社会中“显形”。《极度空间》中将电视传播作为了集权控制的手法,控制不再简单的体现为暴力镇压,而是以意识形态的宣传,以精神控制的方式,潜意识的发挥功效。
意识形态论的提出者,赫伯特·马尔库塞在其经典作品《单向度的人》中指出,
发达工业社会以各种方式成功地压制了人们内心中的否定性、批判性、超越性的向度,使这个社会成为单向度的社会,而生活于其中的人成了单向度的人,这种人丧失了自由和创造力,不再想像或追求与现实生活不同的另一种生活。揭示了当代发达工业社会型的极权主义特征。
《极度空间》里有一场被众多影迷吐槽的戏。男主角为了证明带上墨镜就可以看到真实的世界,与黑人朋友大打出手,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将近20分钟。
这在当时的电影中可谓反类型的代表场景,这种夸张的方式,即是对当时电影形态的反叛,也是为了提醒影迷,要唤醒被控制的人有多么的不易。男主角的黑人朋友,期初再三提醒不要搅乱他的生活,他只希望安心在工地赚钱,可平日里,他又为看不到希望的生活而担忧不已。但来到外星人总部时,他才彻底顿悟,
外星人笼络了社会上流人士,以金钱和名誉作为交换,让他们帮助其控制其他人类,垄断各行业的资源,像他这种底层人士几乎没有出头之日,只是廉价劳动力而已。
通过电视宣传,消费主义大行其道,加上娱乐至死的社会氛围,大多数人都抱着影片中黑人的思维在生活,成为了马尔库塞笔下的单向度的人。马尔库塞认为正是发达资本主义社会造成了单向度的人。这样的社会是一个极权主义的社会,它压制不同意见和声音,压制了人们对现状的否定和批判。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里人民群众已丧失了革命性,这就是极权主义的最好证明。影片中,美式英雄主义拯救了社会,消灭了拟态现实,让外星人在各个领域显形。
可当现实从电视社会进入到网络社会后,新的“极度空间”也许正在悄然形成。约翰·卡朋特的《极度空间》中,有阶层区隔的社会本质,有上层控制的集权手法的体现,有权力者与暴力机关的合谋,外星人到底隐喻了谁不言而喻。《极度空间》是约翰·卡朋特作品中,意识形态倾向最为明显的一部作品,“They Live, We Sleep”的警句,穿过几十年的时光,依然能够叩问心灵,发出回响。